肖也單手插在口袋裏, 冷冷地註視著她。

“如果這是你們的道歉方式, 那就可以走人了。”他說。

“肖也！”方若溪失聲叫住他。

肖也腳步未停, 兀自向住院樓走去。

方若溪想上前去拉他, 卻被劉榮一把扯了回來。

“好啦，別再鬧了！”他沒好氣道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？”方若溪瞪大了眼睛問。

“我知道, 賀、太、太！”劉榮故意把那個稱謂念的很重，“真不明白，賀先生當初到底看中了你什麽！”

賀飛鴻輕賤她，肖也藐視她, 就連劉榮這個狗腿子都看不起她！

她盯著劉榮, 恨意越來越重。

“賀飛鴻看上我什麽，除了我們家的錢、名聲, 那就是看上了我是個女人啊！不管什麽場合，我都是站在他旁邊的人，名正言順的賀太太！不像有些人，只能鬼鬼祟祟地壓抑著自己的感情, 像狗一樣給人家辛苦奔波幾十年，結果到頭來連個床伴都混不上！”她豎起眉毛嘲諷道。

“你不要胡說八道！”劉榮有點慌張。

“怎麽？害怕了？你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是嗎？你以為賀飛鴻就不知道？劉榮啊劉榮, 你歲數也不小了, 怎麽還像孩子一樣天真哪？你把他當恩人、情人，什麽臟事都願意為他幹。但是人家呢，卻把你當成麻煩包袱，恨不能現在立刻就把你甩掉！”方若溪徹底豁出去了。

“我跟在賀先生身邊做事多年，我們的感情, 不是你能挑撥的。”劉榮面色鐵青道。

“你們的感情？是狗和主人嗎？不，不對，主人對狗尚且有一絲不舍眷戀，但是賀飛鴻對你，卻是充滿了嫌棄和厭惡。你給他做了很多事不假，可是現在，你的存在就是他的汙點，是置他危險的根源！你以為他把你安置到方氏，是為了監視我？他肯定是這麽跟你說的。知道他是怎麽跟我講的嗎？他說我是賀太太，不能做這種事臟了自己的手，得讓別人來，將來萬一肖也生氣，就直接把那個替死鬼給踢出去頂罪……劉榮，你好可憐呀！”方若溪臉上突然露出邪惡的笑容。

賀飛鴻讓她來歉意，她卻把事情搞砸了。

回去之後，他應該會大發雷霆吧？

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尊嚴了，還有什麽好怕的呢？

病房裏，肖也有點頭疼。

唐卡醒了，但是她卻只講英文，不會說母語，醫護人員也是一臉懵逼。

“你現在覺得哪裏不舒服嗎？”大夫問。

“My head aches.”唐卡用手比劃。

“還記得昨天我們兩個的對話嗎？”大夫問。

“I’m ettable，My whole body feels weak.”唐卡表情糾結。

“她不記得了，還說渾身無力。”肖也翻譯。

……

問診完畢後，整個住院部的大夫都轟動了，還有人專門跑過來跟她練口語。

唐卡倒是挺精神的，性格也沒什麽差，就是這一開口，只說洋話，讓人覺得莫名詭異。

“她這到底什麽情況？”肖也問。

“這病狀挺罕見的，不過也有類似的病歷，三年前我曾接觸過一個病人，同樣是因為頭部受傷導致認知障礙。不過那是個在校大學生，他認為自己是一條狗，每天只會汪汪叫……根本沒辦法溝通。唐小姐現在的狀況，相比較而言還要稍微好那麽一點點。再觀察看看吧，那個病人持續了一周，就慢慢恢覆了，後續也沒有再覆發過。”大夫說。

肖也回來後，拉著椅子坐到床邊。

“你還認識我嗎？”他問。

“of course．”唐卡點頭。

為了方便交流，肖也不得不也改用英文。

“我是誰？”肖也蹙眉。

“肖也。”唐卡說。

“我跟你的關系是？”他問。

“前男友……”唐卡目光澄明。

‘前男友’三個字一出，肖也就被刺痛了。

昨晚還好端端的，記憶也沒有任何問題，怎麽就認知障礙了呢？

要不是這姑娘向來接地氣兒，他肯定要疑心對方是裝出來的。

“餓不餓？”他問。

“嗯。”唐卡點頭。

“喝粥吧。”他把盒蓋打開，香甜的味道立刻飄了出來。

“我自己來就可以了，我行動還是很方便的，你看，沒有任何問題！”唐卡揮舞著胳膊證明說。

米粥裏放了點枸杞，香甜軟糯。

唐卡慢慢的喝，同時跟他用英語聊天，渾然不覺有哪裏不對。

“肖先生，您忙自己的吧，不用管我！”她說嗯。

“除了我，還有誰可以照顧你？”肖也說。

“……”唐卡想不出來。

她這會兒頭部受傷，腦袋根本不夠用。

感覺憨憨笨笨的，雖說外表看起來還是很聰明，但實際上…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！

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，肖也專門給她出了兩道題。

“三支蠟燭並排放在桌上，被風吹滅了一只，還剩幾只？”他問。

“兩只……說實話，這麽簡單的問題我都不想回答，感覺有點侮辱人！”唐卡自信滿滿道。

“老伯伯有七個兒子，這七個兒子又各有一個妹妹，問李伯伯總共有多少個孩子？”肖也又問。

“十四個！”唐卡想也不想道。

“你以前能記住整幅撲克牌的順序。”肖也說。

“我現在也能把它們全都認出來。”唐卡一本正經道。

……

肖也覺得，應該拿手機把這畫面拍下來。

等對方好了，再放給她看。

但是仔細一想，又覺得太不人道，還是算了。

除去生病這層焦慮外，她這智商打折的樣子，還……挺可愛的。

不過眼下這情況，短期肯定出不了院。

唐卡還是時常頭暈，清醒的時間很短。

她現在需要充足的睡眠與休息，等她睡下後，肖也到外面，把手機裏面的錄音發給警局裏的人。

那裏面是他跟方若溪的對話，足以證明這事兒是她做的。

發送的時候，肖也眼前浮現出了方若溪那張痛苦又糾結的臉。

不過，他動作卻沒有任何猶豫。

方若溪優越感十足，比他認知中的更加惡劣。

唐卡剛到燕大那會兒孑然一身，卻被這樣的大小姐擺弄戲耍。

也得虧她倔強堅強，才能扛過來。

換作別人……後果恐怕不敢想象。

想到這裏，肖也就感到很愧疚。

肖也守在醫院裏照顧唐卡，跟賀飛鴻的戰爭也沒消停。

方若溪後，兩人又大吵了一架。

她死活不簽離婚協議，賀飛鴻也沒辦法。

他現在被幾股勢力集體圍剿，對方好像是約定好了似的，彼此合作默契，擺明不給他留活路。

銀行那邊，咬死了不肯放款。集團業務陡減，合作項目又被人為切斷。

媒體上，□□不斷，除了私人消息外，還被揭發檢舉說惡意操縱股價，目前公司也在被迫配合調查中。

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，根本無暇顧及婚姻問題！

“賀先生，我查到了！難怪安廣廈如今那麽囂張，他們不僅仗著肖也的勢，還仗著陳長勝的勢！那個唐卡，據說救過陳白芷！兩人私下關系非常好，除此之外，他們公司的那個陳露，也是陳長勝的親侄女！”劉榮說。

“可惡，我就說當時他們為什麽要把月亮灣的工程交給安廣廈，原來他們早就私下結成聯盟了！一個肖也都夠麻煩了，再加上陳家父女……”賀飛鴻頭疼不已。

“賀先生，您說，他們會不會已經知道了當年三叉嘴的事？”劉榮猶豫。

“當年什麽事？”賀飛鴻正色說。

“沒，沒什麽事，我說錯話了。”劉榮連忙改正。

“你給我記好了，那件事跟我沒有任何關系！”賀飛鴻嚴肅道。

聽到他這話，劉榮的心就涼了半截兒。

他說的是：跟我沒關系，而不是跟我們沒關系。

賀飛鴻把自己從事件中摘出去了，他想清清白白做人！劉榮握緊了拳頭。

可是當年，明明是他授意自己設計綁架案的！

他們無意殺人，是操作中出了狀況，那個孩子急性哮喘突發，劉榮想要送他就醫，卻被賀飛鴻制止，他怕真相暴露影響前程！

與此同時，劉榮耳邊又響起了方若溪的話。

“你把他當恩人、情人，什麽臟事都願意為他幹。但是人家呢，卻把你當成麻煩包袱，恨不能現在立刻就把你甩掉！”

“主人對狗尚且有一絲不舍眷戀，但是賀飛鴻對你，卻是充滿了嫌棄和厭惡！”

……

這些話，像針尖一樣刺痛著劉榮的心。

他沈浸在過往中難以自拔，直到手機響了，意識方才回到現實中。

等他聽完就通電話後，臉色徹底白了。

“賀先生，何雲生……也下場了，他接受媒體采訪，直接說王成俊事件存疑，還對外揭露了我們當初的收購方案。”劉榮說。

“何雲生，這些年我們井水不犯河水，他現在又這出來湊哪門子熱鬧？他以為自己好到哪裏去，屁股都沒擦幹凈，還裝什麽江湖老大哥！”賀飛鴻憤怒道。

樹倒猢猻散，墻倒眾人推。

他賀飛鴻風光的時候，人人都以跟他有交際為榮。

可是現在落了難，周圍那些人確實有多遠躲多遠，不是關機就是出國失聯，一個兩個全都指望不上！

最糟糕的是，他很快又被通知限制出境……

一幫大佬撕得如火如荼時，財經新聞愛好者唐總卻躺在醫院裏靜養。

她對外面的事毫不知曉，為了方便靜養，肖也還專門沒收了手機。

擱以往，唐卡肯定不甘心，她至少有一百種方法聯通外界獲取信息。

可是現在……她就像個乖寶寶一樣，躺在病床上，心滿意足地玩著手裏的拼圖游戲。

“拼好之後就休息。”肖也說。

“你不是說讓我拼兩個嗎？”唐卡不樂意。

“這個面積比較大，頂小的兩個。”肖也說。

唐卡不作聲了，想辯解什麽，卻又想不出來問題出在哪。

正在她悶聲拼圖的時候，外面有人敲門。

“你在這裏先玩著，我出去看看。”他說。

“嗯。”唐卡頭也不擡。

肖也來到外面，發現長椅上坐著個長腿美女，雖說穿的不張揚，但是氣場卻很驚人。

香香，曲新源的前女友，唐卡的朋友，肖也認識她。

兩人簡單地打了招呼，香香說要進去看看唐卡。

“她磕到了頭，得了認知障礙，現在只跟人說英語。”肖也說。

“……這麽稀奇！”香香驚訝。

“智商也不太夠，她看到你的話，情緒可能會激動，從而影響恢覆。”肖也說的是實話。

“那，我就不進去了吧。她這情況，大概什麽時候好？”香香嘆氣。

“短則十天半月，長的話就沒準兒了，不過慶幸的是每天都在進步。”肖也語氣覆雜道。

香香安慰了幾句，隔著門縫窺探了會兒。

“玩兒的還挺開心，跟個小孩一樣！”她小聲說。

唐卡過往的雄心壯志，都源於打倒方氏、超越方若溪。

要是她知道外面的情形，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。

唐卡拼好圖後，放在桌邊，老老實實躺下休息。

她隱約知道，自己狀態不是很好，也著急公司的事，所以迫切地想要恢覆好出院。

目睹她睡著了，香香才離開。

醫院門口，停著一輛白色保時捷。

看看她出來，對方立刻推開車門。

香香遲疑了下，坐進去，看向駕駛座上的女人。

“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，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，我跟唐卡只是比較好的朋友而已，我真的不喜歡女人。我交過幾個男朋友，很了解自己的性傾向。”她說。

“賀飛鴻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，那個混蛋當初臨時毀婚，讓你處境落得那麽難堪，我只是讓老爸隨手幫了個忙而已。至於感情方面，我知道不能強求，但你也不排斥我對吧？交往試試看吧，萬一合適了呢，彼此都留不遺憾，是不是？”何玉漫不經心地撩著香香的長發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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